□華蓉
我還在老媽肚子里時,唐詩宋詞的啟蒙就開始了,胎教內容總是循環播放“李杜”諸人的詩詞,翻來覆去折磨了大半年之久。初來人世間的我,第一聲依然是哭聲,不是“床前明月光”。后來,老媽想給我取名為“子瞻”,因為老媽是蘇軾的鐵桿粉絲,想沾點大師的喜氣。但是,老爸不同意,說“瞻”字太難寫了,等我把名字寫完,別人早已把選擇題做了大半,老媽想想覺得有道理,嘆口氣放棄了。
上小學之前,老媽只要得閑,就教我背古詩詞。記得幼兒園的六一匯演,才5歲的我朗誦的是《蘭亭集序》,當我搖頭晃腦背完時,臺下掌聲雷動,老媽更是激動得無以復加,以為她的文學夢有了繼承人。
等到上小學,老媽才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在不停地讀背寫之中,我越來越反感語文。古人才是麻煩,送別就送別,干嘛寫那么多詩讓我背: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更離奇的是有一首詩題為《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的送別詩,光是這個題目我就背得大汗淋漓肚子疼,繞來又繞去不就是“再見”嘛!
為了讓老媽死心,我憤憤地對老媽說:你看,寫詩的人都姓唐,寫詞的人都姓宋,寫曲的人都姓元,我又不姓唐也不姓宋也不姓元,看來我什么也不會寫了!老媽斬釘截鐵地給予否定:李白不姓李嗎?杜甫不姓杜嗎?他們的名字前加的“唐、宋、元”是朝代,與姓無關。沒辦法,詭計沒成功,讀背寫的日子依然繼續。
背背古詩就算了,老媽對書寫要求亦高,常告誡我:字要有體,要有筆力。我反問道:那誰的字寫得好呢?老媽答道:王羲之、柳公權、顏真卿.……我不屑一顧:你把他們的字找來我看看。老媽找了一些,我認真地看了一會,正色道:柳、顏的字是好,可王羲之的字,要是我們的老師看了他的作業,肯定要他重做,還要罰遍數的!寫的什么字呢,亂七八糟,認都認不清!老師最討厭這樣的潦草字,說學習態度不好,要找家長呢!王羲之的字是不是被老師罰遍數,才寫成這樣潦草的啊,可憐可憐……這番話的后果是老媽直接把我送到一位書法家那里拜師學藝,直到筆力達到要求為止。
讀罷詩詞再讀文,老媽特意買來《三國演義》,一回一回地讀給我聽,一個暑假過去了,此書也講完了,老媽問我的收獲,我嘴一撇:不就是你打我、我打你,打來打去打了一本書嗎?最后,我問了一個“到底是諸葛亮聰明還是孔明聰明”的問題,差點讓老媽痛打一頓,孺子不可教也!
更可恨的是老媽還開有作文專欄,專欄里那個不會寫作文的人永遠是我的名字,始終以傻白蠢的形象出現。老媽呢,總是不厭其煩地為我講作文技巧,這個作文欄目開了十幾年了,如今還在開,我呢,還是傻白蠢……哎,咋說呢,在老媽的欄目里,我的作文水平這里不是有問題,就是那里有問題,反正從來沒進步過!
熬到高考畢業,填志愿時,我選擇了以數學為主的專業,從此老媽鞭長莫及也。不過,現在老媽的關注對象,換成了那時和老媽一唱一和批評我的老爸。什么叫“咎由自取”,這就是實例。聽聽,老媽又在批評老爸:你看你,李杜的詩不讀,蘇辛的詞不懂,花草也認不得,豈不是白活了一輩子?老爸趕緊承認錯誤:“是的是的,白活了,我白活的那一部分都給你活了,還不滿足?沒有我的無知哪能襯托你的豐富呢……”老爸很聰明,如果不順著話說,待遇可能和我一樣,整天研究計算機“路徑”的老爸,哪是我媽的對手呢?不比開口,只用服。
不過,實事求是地說,經老媽20年來的文學熏陶,咱家的書卷氣,還是有那么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