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極樂凈土》翻紅，代表的是一個時代的記憶，很多老二次元因此喊出了一句口號：“二次元只是老了，不是死了”，并身體力行為美依禮芽打榜，證明自己的存在。
誰能想到，一部在湖南臺播出的傳統綜藝節目，卻在B站和二次元群體中攪翻了天。
(資料圖)
5月5日，芒果TV自制綜藝《乘風2023》（以下簡稱：浪姐4）正式開播，雖然延續了《乘風破浪的姐姐》這一大IP，但這一季開播卻是“靜悄悄”。讓許多人更加沒想到的是，率先讓浪姐4出圈的，竟然是一位名字略顯陌生的日本女星——美依禮芽。
在率先公布的打投榜單上，美依禮芽直接突破了1000萬票，位居斷層第一，和第二名的謝娜直接差了500萬票。而在過去兩天，隨著事件出圈引來更多老二次元用戶打投，美依禮芽的票數領先幅度還在繼續擴大，目前已經突破3000萬票，領先第二名2000多萬票。
一時之間，熱搜和社交媒體上都在討論，美依禮芽是誰？
提到美依禮芽這個名字，大部分國內觀眾都覺得非常陌生，但是提到她的代表作《極樂凈土》，絕大多數B站用戶都有印象。這是一首2016年推出的日文歌曲，該歌曲的舞蹈PV（宣傳影像）憑借著極具律動感的電音，和很有特色的蝴蝶步、花魁步、加上專門為舞蹈設計的新式和服，迅速在B站走紅，成為宅舞歌曲之王。
而美依禮芽作為《極樂凈土》的原唱，這次登上浪姐，直接炸出了工作多年的老二次元，大家紛紛涌入芒果TV為曾經的女神打call，美依禮芽5月7日在B站最新發布的浪姐4初現場視頻，目前播放量已經突破了641萬，連續三天在B站全站排名第一， 播放量正在直奔千萬而去，同時也帶動浪姐4這部已經沉寂了許久的芒果臺綜藝，重回觀眾視野。
01、二次元“血洗”浪姐4
“諸君有芒果TV嗎？請幫我們miya醬投個票。”已經工作五年的二次元宅男劉晨忽然在吃灰多年的大學宿舍群里冒泡，作為當年B站各大宅舞UP的御用BGM，《極樂凈土》一直是宅男們最愛，美依禮芽2018年的現場版《極樂凈土》在B站播放量高達2600萬，與217、Miume合作的官方舞蹈宣傳影像播放量也超過1600萬。
除了美依禮芽本人，B站舞蹈區最知名的大UP很多都翻跳過《極樂凈土》，在B站播放量過千萬的相關視頻就超過十個，其中知名UP主咬人貓、有咩醬、赤九玖合作的版本更是進入了B站入站必刷85大視頻榜單，播放量超過了2900萬，是B站舞蹈區的代表作品之一。
“2017/18年那會兒，各種版本《極樂凈土》的舞蹈PV，不說看過幾百遍，至少也看過幾十遍了吧。”一名已經脫宅多年的老二次元對「市界」表示。
但是作為一首從2016年起就已經火起來的唱跳歌曲，不管是美依禮芽還是《極樂凈土》，都有一些“過氣”了，直到美依禮芽參加了綜藝《乘風2023》，才又回到大眾視野。
“你一票，我一票，miya明天就出道?！眲⒊吭谒奚崛禾栒俅蠹乙黄馂槊酪蓝Y芽投票時表示，這次為了給美依禮芽打榜，他還特地開了芒果TV的會員。
▲（截至發稿，美依禮芽票數已經超過3200萬。圖源/芒果TV）
同樣被炸出來的老二次元還有很多。2017年《極樂凈土》最火的時候，作為動漫社社長的張澤曾經組織過社團的同學們進行過一次大規模的翻跳，幾十名二次元愛好者伴隨著音樂在校園里跳宅舞，成為至今大家回想起來都倍感唏噓的經歷。2020年之前，這類動漫社團組織的宅舞接力活動，在全國的各大高校都很流行。
但是后來步入社會開始工作，大部分像張澤這樣的老二次元，都開始慢慢將愛好“隱蔽”了起來。作為一名金融行業的財務工作者，張澤直言自己現在“其實還是很二”，但幾乎已經不會再拋頭露面去參加漫展、社團這類二次元的公共活動了。
曾經親自翻跳過《極樂凈土》的前COSER、資深二次元用戶張思琪當年粉過美依禮芽的伴舞217，217也是《極樂凈土 》舞蹈PV的服裝設計，但是自從2019年開始讀研和讀博以后，她就“脫宅”了，后來雖然偶爾還會追番，但已經不再頻繁關注二次元的動態。
直到這次《極樂凈土》翻紅，張澤發現，身邊的老二次元幾乎都被炸了出來，“不管參不參與內娛的都聽說了。”在B站上，有很多老二次元專門整理了打投指南，教已經退出互聯網一線的宅男宅女們如何下載芒果TV進行投票。
▲（網友總結的投票指南。圖源/B站）
這次看見《極樂凈土》翻紅，張思琪表示，有一種莫名的感動，而此時距離她當年翻跳《極樂凈土》已經過去了6年時間。張澤也表示：“對于比較流行的二次元話題，實際上美依禮芽已經算是過氣再復活了?！?/p>
過去幾年，對于整個二次元圈層來說，土壤發生了巨變，尤其是在B站這個二次元群體最大的聚集地。2018年B站上市前，二次元屬性還很強烈，很多用戶都是90后、95后的老二次元，喜歡日漫、宅舞和鬼畜。
而如今的B站，在二次元屬性被不斷稀釋的同時，受眾也越來越年輕，“基本都是00后甚至05后的天下了”，越來越多的年輕用戶將B站作為一個更大眾的短視頻平臺。
在二次元最集中的動漫領域，國漫也正在不斷蠶食日漫的地位?！耙郧按蠹叶际强础端脑率悄愕闹e言》《命運石之門》，現在的小孩兒都是看《斗羅大陸》《狐妖小紅娘》?！?/p>
社區氛圍的巨變，以及隨著大家邁入社會忙于工作，許多老二次元也紛紛神隱，不再參與B站的公共話題，也讓很多人忽視了他們的存在。而這次《極樂凈土》翻紅，代表的是一個時代的記憶，所以很多老二次元都喊出了一句口號：“二次元只是老了，不是死了”，并身體力行為美依禮芽打榜，證明自己的存在。
02、能否拯救浪姐？
《乘風破浪的姐姐》（下稱《浪姐》）已經很久沒引起這種出圈“狂歡”了。
2020年，作為一檔主打30+成熟女藝人重新選秀的節目，《浪姐》播放量超過50億次，成為現象級綜藝。站在“姐姐”背后的芒果超媒，股價一度達到92元/股，市值突破千億。但2021年以來，股價不斷走低，已跌破40元/股。
《浪姐》第一季的成功，切中了當時興起的“大女主”敘事，人們渴望看到自信有實力、打破千篇一律女團形象的新鮮舞臺形象，也希望從出彩“姐姐們”身上緩解年齡焦慮。
▲（圖源/《乘風破浪的姐姐》微博）
一開始，這檔節目是按照B級綜藝招商，爆火后才臨時被調為S級。一期贊助商梵蜜琳僅花了4000萬元就拿下冠名權，后期還被傳出為微商品牌。
而一檔非頭部綜藝節目，能一次性“集齊”眾多知名度頗高的成熟女藝人，是因正值文娛行業的持續下滑期，備案的電視劇數量下滑、影視作品數量銳減、少有新戲開拍，楊蓉等中年女藝人甚至在《我就是演員》中喊話，說日子不好過。
節目爆火后，“姐姐們”商業價值立馬被捕捉到：萬茜成為當時《浪姐》贊助商金典的星推官；張雨綺成為快手電商代言人，還同時代言了元氣森林；藍盈瑩拿到了護舒寶品牌大使的商務合作等等……
除了姐姐們，芒果超媒也借此大賺一筆：2020年年報中披露，《浪姐》廣告客戶總數40家，創下近兩年來的綜藝招商數量新高。第二季盡管熱度下滑明顯，但也獲得了15個贊助。西部證券曾預計，第二季的招商金額超過第一季。而開源證券此前稱，其第一季廣告收入預計為4.55億元。但到了第三季，贊助商卻驟然縮減到了5個。
一方面，整體綜藝市場的招商普遍遇冷，廣告主大幅壓縮預算，縮減純品牌型的廣告投放；另一方面，以抖音、快手為代表的短視頻平臺因個性化推薦，用戶精準度更高，分走廣告市場一大杯羹。
打造出《浪姐》的芒果超媒，也壓力頗大。
最新財報顯示，芒果超媒2022年營收為137億元，較上年同期的153.56億元下降10.76%。2022年，芒果超媒核心主營業務芒果TV互聯網視頻業務實現營業收入104.18億元，同比降7.49%。
廣告業務下滑雖是視頻行業當下集體面臨的困境，但與愛奇藝、優酷等視頻平臺相比，芒果超媒對廣告業務的依賴度更高。芒果超媒2022年廣告業務收入占營收比重為29.1%，2021年和2020年更是超過30%。與之相比，愛奇藝2022年廣告營收占總營收比重僅為18%。
廣告業務在芒果超媒總營收中占有較為重要的地位，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其盈利能力的下降。近三年芒果超媒營收增速分別為12.04%、9.64%、-10.76%，歸母凈利潤增速分別為71.43%、6.66%、-13.68%，都在持續下降。
一檔綜藝節目走到后期，也難免面臨觀眾審美疲勞、節目創新乏力的危機。
在第一季《浪姐》結束不到半年，芒果急于“復制爆款”，推出第二季。嘉賓邀請，也有了成功的人設模板——那英對標寧靜，耿直感言“大姐頭”；張柏芝對標張雨綺，獨立單身母親都市女性；周筆暢對標張含韻，初代選秀歌手；弦子對標黃齡，歌比人紅的大Vocal……30+的姐姐，每一款都“精心配制”。但爆款難以預料，節目聲量遠不及第一季。
直到第三季，甜美教主王心凌，喚起了非典型綜藝觀眾“王心凌男孩”們的關注。到了第四季，在“姐姐“人選上，曾以一首《我是女生》火遍兩岸的少女出道歌手徐懷鈺，一度被視為這屆最有可能“復制王心凌”成功的人選。
而引入諸如曾可妮（29歲）和許靖韻（30歲），這樣在女團成長類選秀節目《青春有你》《創造101》中未出道的年輕唱跳選手，搭配上曾在這兩檔節目中皆擔任導師的陳嘉樺（臺灣女團SHE，Ella），也是為節目埋下了一場“學生和導師再相遇”的可爆話題。
▲（圖源/視覺中國）
回顧過往三季《浪姐》，能打破綜藝圈層走向全民視野的，都是自帶一定話題度，且切中時代情緒的姐姐們：比如直爽的“大姐風范”寧靜，在鏡頭前自信撂話“誰不認識我”，能直懟一向強勢的節目組，讓人耳目一新；再比如治愈系的“甜心教主”王心凌，用一首經典甜歌《愛你》唱跳，在人們居家時期，掀起一陣懷舊風的短視頻模仿狂潮。
在“姐姐”不夠用了的當下，急需尋求創新突破的芒果，便請來二次元女神美依禮芽，以一首經典宅舞曲《極樂凈土》，喚起“二次元團建”。
“這一次《極樂凈土》出圈，其實都不是自下而上的熱愛，而是自上而下的營銷，再反過來帶動人們再自下而上的回憶和熱愛?！睆垵上颉甘薪纭狗治?。
但是美依禮芽翻紅背后，對于浪姐而言到底有多大幫助，還很難說。截至目前，《乘風2023》甚至未能進入豆瓣熱門綜藝榜，云合數據顯示，其播出市占率目前也不及《奔跑吧》和《哈哈哈哈哈》。
而作為這次打投的主力，在與「市界」的交流中，很多老二次元也表示，自己雖然關注到了美依禮芽，但是并沒有追《浪姐4》的節目。打榜之余，更多的用戶，選擇涌入B站重刷《極樂凈土》和美依禮芽最新發布的現場視頻。
03、老二次元，有錢了
從付費能力來看，二次元群體一直聲名遠揚，作為B站早期最重要的基本盤，二次元用戶曾為B站貢獻了很大比例的收入，2018年B站上市時，移動游戲還是B站第一大收入來源，占比超過80%，《Fate/Grand Order》《艦娘》《崩壞3》等二次元手游，是B站當年最重要的營收支柱。
如今B站身上的游戲標簽越來越弱，游戲收入占比有所降低，但是時至今日，B站吸引用戶充值大會員的一大動力，依舊是番劇/動畫，和大部分免費的短視頻相比，如今B站上大部分熱門動漫，基本上都需要B站大會員才能觀看，例如《鬼滅之刃》《刺客伍六七》等。
除了B站，最近兩年最熱門的國產手游《原神》，也是一部主打二次元開放世界的游戲，該游戲在全世界范圍內大舉吸金，也證明了二次元群體的付費能力。
作為一名資深的老二次元，張澤就是典型的付費群體，雖然已經工作了好幾年，并且不會大搖大擺參加二次元的活動，但他現在還會一直為二次元貢獻財力，有時候會掏出一兩千元去贊助一些圈內的同好活動。
“二次元主力還是大學生高中生，是最有活力，但也沒多少財力的年紀。我這種老年選手用一兩千塊的投入，就可以做一個幾十幾百人參與的活動，給喜歡的圈子帶來新的話題和生機?！睆垵蓪Α甘薪纭贡硎?。
▲（2023年重啟的漫展。圖源/視覺中國）
二次元圈內一個很流行的詞，叫做“為愛發電”，意味用戶憑興趣做某些事情，但不求回報，所以圈內人都愿意為了自己的愛好付出時間和金錢，“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張澤表示，二次元貧富差距很大，確實也有很多“窮哥們兒”（一種自嘲），但是就和大部分偶像群體一樣，對于二次元主體（類似偶像、up主、畫師等）而言，不僅要看營收還要看名氣認可度，所以來自“窮哥們”們的人氣支持也很重要。
同樣作為曾經的老二次元，劉晨也一直保持著付費習慣，除了這次專門充值芒果TV會員，他此前也一直在為B站充值，為不少二次元手游氪金。
而這次美依禮芽打榜，很多人雖然沒有付出真金白銀，但是作為曾經的老二次元，一般都愿意下載一個芒果TV免費按上一票，這也是這兩天該事件出圈后，美依禮芽票數斷層領先幅度越來越大的一個原因。
但是在過去兩三年，不管是漫展、宅舞接力，這些在二次元領域的公共活動迅速減少，讓不少老二次元和同好失去了彼此連接的機會，再回望曾經的《極樂凈土》，大家在感慨之余，也更愿意為自己的青春打一次榜。
跟飯圈大張旗鼓的各種打投相比，在張澤看來，二次元的“打投”實際非常去資本化，不注重營銷套路，傾向更加原始的賣藝叫好的消費場景，所以會更“隱蔽”。但也正是因為這種隱蔽，逆轉了《浪姐4》以往熟悉的畫風。
由于《浪姐4》還在播出初期，目前尚不知美依禮芽還能為其帶來什么，但通過這一次的斷層領先事件，不管是市場還是內容創作者都明白了一件事，殺瘋了的老二次元們，已經是一個不容小覷的群體，他們會從主流話語中“消失”，也僅僅是因為，真的老了。
（文中張澤、劉晨等為化名。）
（作者 | 曾廣 趙子坤，編輯 | 董雨晴）
